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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所属书籍: 城墙之上

1

厂里的账目终于整理的差不多了,林兰难得不加班早回家一次,她早早的把饭做好后一边收拾屋子一边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为依法严厉打击犯罪,维护社会治安稳定,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平原市公安局决定面向社会对我市5.9杀人案进行线索征集、发布悬赏通告。”

林兰停下手里的活,拄着拖把仔细的听新闻。

这段时间,5.9杀人案是老城墙周围这几个家属区热度最高的新闻,从大人到孩子,街头巷尾大家都在议论、猜测着这个案子,林兰更是关注。她关注这个案子不是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是因为双笙多多少少跟这个案子有关,虽然双笙只是轻描淡写的告诉她罗世襄来找自己问过情况,而他似乎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林兰还是凭直觉觉得双笙隐瞒了点什么。

林兰擦了把汗,看着电视继续播报:“1997年5月9日晚,平原市管南区商城遗址内发生一起重大杀人案,致两人死亡,1号死者盛某,男,21岁,身高174厘米,平原市管南区人,死亡时上穿军绿色夹克,下藏蓝色裤子,脚穿灰色运动鞋;2号死者身份不明,年龄大约22岁,身高约170厘米,光头,戴一顶齐耳假发,上穿黑白横柳长袖上衣,下穿蓝色长裤,腰系帆布皮带,脚穿黑色布运动鞋。”

林兰盯着光头的尸体照片,突然心头一沉。

社会上风言风语传老城墙上有人打架死了两个人,这本不是什么惊天大新闻,因为老城墙上经常有人打架,缺胳膊断腿直至死人也是经常发生的事,只是这次死的盛七是红星国棉厂的人,所以大家更关注一点,直到看到新闻她才意识到城墙上死的另一个人是个光头,而这个光头很可能就是双笙陪着肖更时苦苦寻找的偷保险柜的人。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同时死在城墙上?真的这么巧?双笙到底在中间做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搅得林兰心乱如麻,她无力的坐在沙发上,耳朵里传来新闻的声音:“请广大人民群众积极协助,主动举报破案线索。对检举揭发有效线索、协助或直接抓获通缉在逃犯罪嫌疑人的,经查证属实,公安机关将予以相应奖励,并对举报人身份信息严格保密,对于隐瞒、包庇、容留在逃犯罪嫌疑人,以及为其逃避提供便利条件的,从重惩处,严肃追究法律责任。同时公安机关敦促在逃犯罪嫌疑人尽快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争取依法从宽处理。”

在逃?难道城墙上的命案还有其他人参与?

林兰回忆起5月6号那天晚上双笙回家后的反常举动,心里一下子揪的更紧了。她扔掉拖把,站起身走到双笙的屋子,拉开衣柜找到那天双笙穿的上衣,拿到台灯下仔细的又看了看袖口,依然能看到隐隐的红色印迹。

林兰攥着这条袖子,脑海中闪现出各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吓的林兰脸色苍白。

“妈,我回来了。”双笙推门进来,林兰居然都没发现,直到双笙打招呼林兰才反应过来。她赶紧起身走到柜子边把衣服重新挂回去说:“哦,饭好了,赶紧吃饭吧。”

娘俩一边吃饭,林兰时不时的抬眼瞄着双笙,发现双笙大口的吃着饭,时不时的看一眼电视,看似一切正常。林兰转过身看了一眼电视:“今天电视台发布老城墙那个杀人案的新闻了。”“哦,说什么?”双笙一边嚼着饭菜一边问。“说另一个死的是个光头,还没确定身份,让大家提供线索。”

双笙怔了一下嘴巴不动了,情绪有点低落,喃喃的说:“我就知道……七哥是我害死的。”林兰就在等双笙主动开口,她赶紧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双笙放下筷子看着林兰:“是我让七哥帮我去抓光头的,没想到他真找到了。”林兰吃惊的怔了好一会儿才放下筷子问:“你让盛七去抓光头的?”“嗯。”双笙点点头:“我跟肖叔叔找了那么久都没有结果,我就想起来盛七也认识光头,他可能会有渠道能找到他,就请他帮帮忙。”

林兰一下子明白了前因后果,她担心的问:“这些你跟罗叔叔也说了吗?”双笙摇摇头:“我没说保险柜的事儿,只说是让盛七帮忙教训光头,别来打劫我们。”“那现在都谁知道这个真实情况?”双笙想了想,默默的又拿起筷子吃饭:“就给你说了,其他人都不知道。”

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的吃了一会儿,林兰禁不住问:“光头死了,我们还怎么找保险柜?你罗叔叔早晚会发现的。”双笙沉思了一下:“要不要告诉罗叔叔保险柜的事?反正我们也找不到了。”林兰想起了罗世襄跟肖更时的关系,眉头不仅皱了起来,她冲双笙摆摆手:“先不要吧,让我再想想。”双笙点点头,起身把桌子上的碗筷收进厨房洗刷。

双笙刷完碗走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冲林兰说:“妈,我明天跟同学约了去图书馆看书,中午不回来了。”林兰没回头,脑子转了一下反问道:“哦,跟谁约的?”“贾鲁,邓家琪,好几个,我们学习小组的都去。”林兰犹豫了一下转过身笑着说:“那好吧,晚上早点回来。”“嗯。”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双笙背着书包出了门,林兰从窗户看着双笙离开后,快速的穿上衣服悄悄跟在后面。

双笙走到公交站,从前门上了公交车,林兰悄悄从后面上车,躲在别人身后。

到了平原市图书大厦站,双笙跳下公交车朝大厦走去,林兰也赶紧下了车,隔着二十多米跟着。

双笙在一楼大厅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找到了贾鲁和其他几个同学,几个人汇合到一起,说了些什么后就鱼贯的奔向二楼。林兰远远的看了一会儿,松了口气,转身退出了图书大厦。

双笙站在二楼的窗边,手里捧着书,他斜着眼睛看着林兰的身影登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后转过头对同学们说:“你们先在这儿,我去那边看看。”双笙起身佯装边走边找书,离同学们越来越远,最后趁同学不注意跑出图书大厦,钻入了旁边的金博大商场。

双笙焦急的在商场里四处寻找,终于在三楼的一个角落找到一个卖保险柜的商户。

双笙在展品中找到了肖更时家的同款保险柜,上手摆弄了几下,根本搞不明白,他本想找售货员来问问,思考了一下还是作罢,偷偷的躲在旁边卖写字台的商户柜子后面斜着眼睛观察着这边摊位的情况。

不一会儿,有一个顾客来挑选保险柜,但没有问到肖更时家的同款,双笙失望的叹了口气。又一个顾客走进来,东挑西看了一番,最终停留在了肖更时家同款保险柜的旁边,用手好奇的拨弄着密码锁。双笙下意识的把助听器又往耳朵里塞了塞。

售货员看有顾客笑着过来招呼。顾客漫不经心的指着保险柜问:“这款多少钱?”售货员很老道,没有直接答复:“您先看,真相中了咱一会儿商量,这款家里用很合适。”顾客又拨弄了几下密码锁:“这锁怎么开的,会不会很麻烦。”售货员赶紧过来演示:“这款是机械锁的,密码是三个数,外加一个钥匙,算是使用最简单的一款了。”售货员给顾客演示怎么开关锁,双笙忍不住蹭到更近的位置在旁边盯着看。

售货员一边转动密码锁一边说:“先打密码锁,您看,正转一圈,到26,倒转两圈到35,再正转一圈12,把钥匙插进去,这就开了。”顾客哦了一声:“倒是不麻烦。”说完,又瞅了瞅前面一排的保险柜走了过去,销售员也赶紧跟了过去。

双笙趁那个顾客挑选其他保险柜的时候走到这台保险柜前蹲下来,正准备好好研究一番,肩膀突然被猛地拍了一下。双笙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原来是贾鲁。

贾鲁一脸坏笑的看着双笙:“你跑这儿干嘛?”“我……”双笙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色厉内荏的反问道:“你跑这儿干嘛?”贾鲁其实根本没有兴趣探究双笙脱离团队的真实原因,他一脸厌烦的说:“看书有啥意思,我跑出来逛逛街,没想到你也跑这儿了。”贾鲁诧异的看了看身边的保险柜:“你看保险柜干嘛?”双笙赶紧后撤了几步退到刚才的学习桌摊位:“我……我想看看学习桌,我家里的桌子太矮了不舒服。”贾鲁指着双笙一脸阴笑的说:“你在说谎。”

双笙心里一惊,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什么……说什么谎?”贾鲁诡秘的笑了:“你当我不知道,这三楼西头有个游戏厅。”双笙一听,立刻松了口气,做出一副被人识破的样子:“咳,我就是想歇会儿,你可别跟他们说。”贾鲁兴奋的拍了一下双笙:“这事我能说吗?走!”贾鲁拉着双笙往西头游戏厅跑去。

2

在从图书大厦回家的公交车上,林兰一路都在胡思乱想,她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

如果说之前林兰还相信双笙说的话,但看到电视里面公安局发布的协查通报明确指出命案现场还有犯罪同伙在逃,而双笙罪案当晚回来洗澡,洗衣服,袖口的红色印迹,这些反常举动有理由让林兰怀疑双笙很可能当晚是跟盛七一起去找光头算账的,而且双笙还告诉了自己没有告诉罗世襄的一些真相,按照常理,人只有要隐瞒更大的罪恶时才会抛出一些小的罪来表示诚恳和转移压力,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就是事实。

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是杀人犯,林兰顿觉一阵头晕目眩,他把头靠站车窗上,茫然的看着窗外。

公交车缓缓的靠站了,售票员机械的报着站名:“新浦南街到了,下车的提前准备了。”林兰看着几个老人鱼贯下了公交,车门关上。车辆刚要启动,林兰突然从座椅上跳了起来:“等一下!”说完林兰站起身往后走,焦急的拍打着后门。司机无奈的踩了脚急刹车,把后门打开,林兰跳了下去。

下了公交,林兰跌跌撞撞的朝城东路派出所走去。

决定去找罗世襄是林兰一闪念的决定,她不想双笙这样走向不归路,她要把双笙从悬崖边上拉回来。可真当她走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又犹豫了。

就在林兰站在派出所门口踌躇不前的时候,小苏正好从外面回派出所,他看到林兰楞了一下:“林大姐?您有事吗?”林兰赶紧从恍惚中醒过来:“嗯……刚好路过……”小苏看了一眼林兰的状态就知道她肯定不是路过,就热情的招呼道:“哦,正好路过就进来喝杯茶吧,我们头正好也在。”林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小苏走进去。

小苏带着林兰来到罗世襄的办公室门口伸手敲了敲门:“头……”小苏刚一推门,看到罗世襄站在窗户边,市局领导脸色铁青的看着他,感觉气氛不对,吓得赶紧又退了出来。小苏转过头小声对林兰说:“林大姐,头现在有点忙,您稍坐一会儿。”说完拉着林兰坐到了旁边的一个椅子上。

林兰听见罗世襄办公室里面好像正在争吵着什么。

一个领导模样的声音在训斥:“这才多长时间,你辖区出了几个命案了,你不反省反省还在自以为是,你现在是市局重点关注的对象,我把案子拿出去交给市刑侦大队侦办,也是为你分忧,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罗世襄口气听着虽然温和,但字字带着怒气:“谢谢市局的好意,其他案子交没问题,焦同生这个我必须自己办。”“焦同生跟你什么关系?老战友?”“不是。”“那你这么大劲干什么?”罗世襄停顿了好久才意味深长的说:“这是……我的案子。”

办公室里安静了很久,才又听见领导的声音:“我今天看你,觉得特别陌生,跟我之前认识的罗世襄不太一样。”罗世襄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领导,帮帮我,这个案子我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里面又是一阵沉默。

林兰好奇的站起来假装去接水,悄悄的靠近门想听的更清楚些。他听见领导小声的说:“你自己说,再给你多少时间?我先帮你顶着。”罗世襄想了想说:“三个月,三个月我一定破案。”领导烦躁的来回走动着:“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个月,一个月破不了案必须移交。”

林兰还想侧着身子再听的仔细一点,门突然打开了,屋里的领导大步走了出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领导刚出来,罗世襄也跟了出来,看样子是想追上领导再说点什么,看到门口的站着的林兰吓了一跳:“哎,林兰,你怎么在这儿?”林兰语无伦次的比划着:“哦,我正好路过,没事过来看看。”罗世襄伸着脖子看领导已经出了派出所追不上了,就叹了口气,拉着林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罗世襄招呼林兰坐下,自己坐在椅子上好半天都没从跟领导吵架的情绪中缓过来。林兰站起身走过去,关心的问:“怎么了,领导批评你了?”罗世襄疲惫的笑了笑:“我没事,咱说咱的事儿。”说完,罗世襄看着林兰,等她先开口。

公交车上一心想拯救双笙的林兰真看到罗世襄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林兰犹豫了一下:“双笙说你去找过他,好像跟城墙上死人的案子有关,我问他他也不好好跟我说啥情况,我心里不踏实就过来问问你。”罗世襄轻轻哦了一声:“是,我去找他了解点情况。”林兰想了想:“你怎么想起来去找他问情况的?”罗世襄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证物袋递给林兰:“这是从一个死者身上发现的字条,你们家的电话。”

林兰接过来看着字条,心情一下子又沉重了起来,罗世襄笑着安慰林兰:“不过也幸好有这个字条,双笙一下就帮我们确定了死者身份,缩减了我们的侦破时间。”

林兰越来越笃定无论双笙有没有参与杀人,但当晚肯定也在城墙上。可如果他没有杀人为什么不报案,不告诉自己呢?这么害怕,难道……

“林兰?”罗世襄看着一语不发的林兰轻声叫道。林兰赶紧缓过来神,她觉得必须说点什么先搪塞过去,她忽然想起罗世襄曾怀疑问行的死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就赶紧说:“其实……我今天来是给你说另一个事,肖问行的确不是在城墙上玩掉下去的。”罗世襄一听,眼睛一亮:“哦,实际情况是什么?”“双笙给我说了,是有人追他们,他们才慌不择路跳下去的。”“谁在追他们?”“一伙老劫他们的流氓。”罗世襄站起身:“之前质培保卫处不是已经抓了吗?”林兰摇摇头:“不是一伙的,这伙领头的是个光头。”罗世襄附身撑着桌子问:“那……这么大的事儿双笙为什么不说呢?”“这……”

林兰有点后悔自己话多了,再往下说实话,肖更时家被盗,保险柜失窃,双笙配合肖更时找保险柜这些都会被问出来,双笙搞不好也已经涉及犯罪了,不能再说了,这个话题必须截止到问行的死。

林兰想了想:“因为……因为是双笙被逼急了,他让问行跟他一起跳下去的。”罗世襄张着嘴巴想了一会儿,这跟他之前的猜测是一致的,便点了点头说:“那……这个情况问行父母知道吗?”林兰脑筋转了一下,确定即便罗世襄去找肖更时核实他也不会说实话的,于是摇了摇头。

罗世襄慢慢坐回椅子,他捋了捋思路:“哦……那要这样说,就是光头欺负了双笙跟问行,双笙请盛七去为他们出气,结果两个人打架都死在了城墙上。”林兰赶紧点点头:“就是这样。”

罗世襄站起身独自在办公室里踱步思考,他突然走到门口推开门:“小苏,光头身份确认了吗?”“还在查。”罗世襄显得有些焦急:“快快快,怎么查个身份都这么慢。”边说边出了办公室跟小苏和同事沟通起案情来。

说了好一会儿,罗世襄似乎把林兰忘了,等到转身去办公室拿衣服的时候才想起林兰还在等他,赶紧不好意思的上前说:“哦,林兰,谢谢你今天来告诉我一些情况,帮我捋清了好多头绪,谢谢啊。”

林兰站起身准备离开,罗世襄看出她好像还有心事,便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林兰赶紧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我想起什么再来找你。”“嗯,随时沟通。”

林兰起身朝外走,罗世襄正好也要外出,就陪着林兰朝派出所门口走。

走到大门口,临分别的时候林兰突然转过身问:“老罗,你说最近这些事跟双笙有关系吗?”罗世襄站住脚步想了想说:“嗯……现在看没什么事,但你回去还是要跟孩子好好聊聊,我说过双笙心思还是挺多的,可能肚子里还有没告诉你的事,如果你知道什么了,尽快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吗?”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兰逐渐冷静了下来,她觉得罗世襄说的对,只有知道了全部真相,她才能真正的帮到双笙,无论最后的结果有多坏,她都决定跟儿子一起面对,欺骗和隐瞒一定是不能长久,也不能逃脱应有的惩罚。

想到这儿,林兰大步朝家走去。

3

按照罗世襄的安排,派出所在发现光头尸体附近5公里范围内的家属区,菜市场,办公楼等人员密集区域张贴认尸协查通报,离城墙一公里多的鞋城自然也是排查重点,小苏和几个民警一人拿着一沓子协查通报分区域开始张贴。

因为来的早,鞋城还没有什么顾客,各个商家都搬着小马扎坐在各自的店门口嗑瓜子闲聊,看到有警察往墙上贴东西,一群好事者赶紧围过来看,站在前头的几个人还边看边聊。

一个中年黑脸男子一边念着协查通报上的字,一边瞅着上面的照片,忽然中年男子提高了嗓门:“光头?这会不会是老甄他们家那个小子?”旁边一大姐也跟着搭腔:“不会吧,那小子好久不在这边混了,能这么巧?”中年男子看小苏还没走远,赶紧追了过去:“警官,这个人我好像认识。”小苏停下脚步:“哦,能确定吗?”中年男子信心满满的说:“很可能是。”小苏拍了拍中年男子的后背:“那麻烦你跟我去派出所说一下情况吧。”中年男子听还要去派出所,有点嫌麻烦:“这个……”“怎么了?”中年男子指了指协查通报:“这帮你们破案有没有奖励啊?”小苏把脸一沉:“协助公安机关破案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不是发财之道,你就这点觉悟?”中年男子脸色耷拉下来:“那我现在去不了,我还看着店呢,走了店里没人管了。”小苏指了指手里的协查通报下面念:“凡提供有效线索的,公安机关将给与500-2000元奖励。”中年男子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行行行,你等我一下,我让邻居帮我看一下店,我跟你去。”

得到了中年男子提供的信息,小苏马不停蹄的对光头进行了调查,确定了光头的住处,罗世襄立刻带队去光头家搜查。

在去光头家的路上,小苏向罗世襄介绍了之前得到的情报:“光头真名甄广志,林阳人,15岁辍学后跟着叔伯来平原市鞋城做生意,但人不走正道,干了不到一年就跑了,到处瞎窜,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儿,之前也被商户抓住过,但因为他叔伯都是鞋城的老商户,每次都找人说说情,赔点钱了事,所以在咱公安系统里一直没有案底。”罗世襄想了想:“就算是盛七为双笙出头教训光头,他们为什么会约到那么深的地方摆事呢?”小苏挠了挠头:“这些混混脑子都简单,做事可能跟平常人想的不一样。”罗世襄撇了撇嘴:“脑袋简单更应该马路边就解决战斗了,更不会费这么大劲跑老城墙中间去打架。”

罗世襄突然一惊,他赶紧问小苏:“当时我们在城墙上不是还发现了一个提包吗?”小苏不解的点点头:“是,但不知道是谁的。”罗世襄眼睛来回转动着,嘴里自言自语的嘟囔着:“锤子……压力钳……”小苏看着罗世襄:“头,这老城墙不会真的有宝藏吧?”罗世襄在座位上坐好:“你好好开车,回去我给你再说。”

4

上晚自习的时候,双笙看没人注意自己,偷偷从后门钻了出去,他一口气跑到公交站,跳上了开往鞋城的公交车。

到了鞋城站,双笙轻车熟路的跑上城墙找到了保险柜。他把堵在洞口的树枝杂草扒开,又挪开挡在洞口的大石头,蹲在洞口掸了掸保险柜上的尘土。

双笙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上面记录着肖更时,单洁英和问行的生日,后面甚至还有肖更时家户口本上的信息。双笙按照不同的组合方式,一遍又一遍的试着密码,试了几十次各种组合都没成功,急的他满头大汗。

一阵阴风吹过来,双笙打了个寒颤。他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下晚自习了,必须得回去了。双笙刚站起身一回头,光头狞笑着站在身后用诡异的声音嘲笑道:“你打不开的……”双笙吓得跌坐在地上,从喉咙里颤巍巍的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惊恐的“啊!”

缓了好几秒,双笙才看清脸前那只是一节树枝在随风摇摆。双笙感觉喉咙发干,腿有点发软使不上力,他挣扎着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把保险柜重新藏好,转身踉踉跄跄的跑下了城墙。

坐在公交车上,双笙依然惊魂未定,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他不停的四处张望,这种神经质的举动吓得邻座一个小姑娘赶紧起身换了一个座位。

随着公交车越来越接近学校路人增多,灯光也明亮了,双笙的情绪才渐渐恢复平静。他一边把衣服上沾的杂草尘土清理干净,一边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双笙觉得如果自己再这样憋下去精神肯定会出问题的。双笙想了一路,自己虽然目睹了盛七跟光头的决斗但并没有参与,最多也就是知情不报,应该不是罪大恶极的事情,再加上如果自己自首说明情况,也许不用坐牢的。至于保险柜里到底有什么,还是交给妈妈处理吧。

双笙匆匆的回到教室,同学们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剩下几个同学还在讨论问题,根本没人注意自己。他赶忙走到自己的座位收拾好书包往家走去。

走到家门口,双笙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边拿出钥匙开门一边打招呼:“妈,我回来了。”

屋里没有听见妈妈的动静,双笙推门进去,看到屋子里没开灯,他走到林兰卧室门口:“妈?你睡了吗?我有事跟……”双笙看到妈妈屋子的门虚掩着,他轻轻的推开屋门,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双笙吓了一跳,慌忙打开灯,随着灯光一闪,双笙看到林兰倒在地上。

双笙惊恐的扑过去:“妈!妈!”林兰双眼紧闭,鲜红的血顺着额头汩汩流出,把头发和整个脸都染得通红。

双笙放下林兰,哭喊着跑到门外:“来人啊,我妈妈不行了!救救我妈妈!”

听到呼喊的众邻居七手八脚的把林兰抬到楼下,叫了辆出租车运送到平原市第一人民医院。

双笙趴在ICU门前不停的哭泣,不一会儿肖更时和单洁英接到消息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肖更时走到双笙的身边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才问:“双笙,你妈妈怎么了?”双笙啜泣着说:“我下晚自习一回家,就看到妈妈晕倒在地,浑身是血。”肖更时皱着眉头看了一眼ICU的大门和猩红的“手术进行中”几个大字,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

ICU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医生匆匆的走出来,肖更时赶忙迎上去:“大夫,人怎么样了?”大夫没有停留,继续大步往前走:“人很危险,颅脑损伤非常严重,要立刻做开颅手术,你们谁是家属?”“我,她是我妈妈。”双笙跑了过来。大夫看了看双笙,犹豫了一下:“你爸爸呢?”“我爸爸……”双笙哽咽了一下。肖更时赶紧把话接过来:“我是他爸爸,你跟我说就行。”大夫点点头:“病人现在需要做开颅手术,你跟我来签字,里面已经在做准备了。”

肖更时跟着大夫去签字,双笙转过头哭着推ICU的门想进去看看,一个护士过来拦住他,单洁英也慌忙起身把双笙拉过来:“苦命的孩子,我们这是做了什么孽了,一个个都不得安生……”单洁英泪眼婆娑的搂住双笙哭起来,邻居们纷纷过来安慰双笙和单洁英。

手术一直进行了将近6个小时,双笙疲惫的昏睡在ICU门口的躺椅上,肖更时、单洁英和几个跟林兰最亲近的工友一直陪着他,但也困乏的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ICU门头上“正在手术中”的灯灭了,大夫和护士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双笙听见有动静,立刻醒了过来,看到大夫走了过来,立刻跳下长椅冲了过去,肖更时和工友们也醒了过来,起身围了上去。

双笙抓住大夫的手问:“大夫,我妈妈怎么样了?”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疲惫的说:“现在病人情况基本稳定住了,但还没过危险期。”双笙稍微松了口气,又急切的问:“我妈妈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大夫想了一下:“这个现在不好说,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度过危险期。”双笙带着哭腔恳求道:“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大夫拍了拍双笙:“你别担心,我们肯定会尽力的。”说完,大夫抬起头看了看肖更时和工友们:“还有个事儿……你们看谁能把费用交一下?”肖更时往前走了一步:“多少钱?”大夫从旁边护士手里拿过一个单子看了看:“现在抢救的费用是一万九,明天的费用我们核算完再报给你们。”

工友们都愣住了,大家尴尬的互相看了看,都把头低了下去。肖更时也有点吃惊,他转过身跟工友商量:“大家看看身上有多少,咱先凑凑吧。”肖更时率先把钱包里的钱都拿了出来,其他工友也都拿出兜里的现金。肖更时接过大家递过来的钱数了数,递给大夫:“大夫,我们现在就这点钱。”

大夫接过来看了看稀稀疏疏的千把块钱,为难的看着肖更时:“这个……不是我们不帮忙,医院也有自己的难处,前期医院已经垫付了这么多,这后边几天很关键,每天少说也要四五千,如果一直拖着……”双笙噗通一声跪倒在大夫面前:“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妈妈……”大夫一边扶起双笙,一边为难的看着他,然后转过头对大家说:“这样吧,我们会继续治疗,明天跟医院申请一下,看能不能免去一部分费用,但你们也想想办法,我们共同帮帮这个患者。”

大家感激的点点头,肖更时想了想,对大夫说:“大夫,你们能不能给林兰设立一个捐款账户,我回去号召厂里的工友募捐,把募捐到的钱都打这个账户上,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样能更快解决问题。”大夫点点头:“可以,医院本来就有募捐账户,我给你一个账号,让捐款人注明捐助对象林兰,写清楚身份证号就行。”肖更时感激的握住大夫的手:“谢谢、真是太谢谢了!”说完,肖更时转过身,提高了嗓音说:“各位,大家回去发动一下身边的人,往医院的募捐账户里捐钱,共同救救林兰!”工友们答应着,围到肖更时身边抄写捐款账户,商量着下一步怎么办。

等肖更时和大家商量完捐款的事再回过头一筐,双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踪迹。肖更时没有去找,他转过身站在ICU门口,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暗自思忖着。

肖更时来到三楼,找到了林兰的主治大夫办公室,他推门进去问道:“大夫,病人还有醒过来的可能吗?”大夫抬头看是肖更时,又往他身后看了看没有发现双笙,便站起身走过去把门关上:“现在病人还没过危险期,一切都很难预料,颅脑伤的风险非常高,不可控因素非常多,有一点闪失,病人就可能成植物人,甚至死亡。”听了大夫的话,肖更时双眉紧锁,他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病人送来后……有没有说什么?”医生摇摇头:“病人来的时候就重度昏迷了,没有说任何话。”肖更时哦了一声,莫名的松了口气,紧锁的双眉微微舒展了一点。

肖更时慢慢的走到楼下,站到花坛旁边点了根烟。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看着手里的医疗费账单陷入了矛盾。

肖更时当然有这个钱,可他不敢轻易拿出来救林兰,一来那样太招摇,搞不好会好心办坏事惹祸上身。另外也是他最大的一个顾虑是,林兰虽然收了自己的十万块钱,但他依然并没有绝对把握林兰会跟自己一条心,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隐患,万一林兰反水,拿着自己给他的钱去举报岂不是证据确凿了。某种程度上说,林兰的死对自己反而更有利。可想到这么多年的邻居,加上自己内心深处还隐隐残留的年轻时的眷恋,真让他眼睁睁看着林兰死去肖更时还真于心不忍。

肖更时独自站了很久,最后,他把烟狠狠的踩灭,把账单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箱。

5

从光头家搜查回来,罗世襄准备处理完工作第二天就去找林兰详细的了解一下她知道的情况,可晚上还没下班就接到了红星厂家属院打来的电话,林兰出事了。

罗世襄面色凝重的站在林兰家的客厅,看着卧室被凿开的墙。

小苏觉得不可思议的摇摇头:“翻的这么仔细,穷疯了吧,谁会对一个下岗职工家这么感兴趣?”罗世襄面无表情的说:“墙都砸了,这个贼可能是知道什么,专门来偷林兰家的。”“会不会是寻仇伪造盗窃?”“我觉得跟仇没关系,很可能……也不是谋财。”小苏听了罗世襄的话想了想:“那就是林兰家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罗世襄不再回答,他看了看桌子上焦同生的遗照,叹了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双笙飞奔回家,看到警察已经在自己家拉起了警戒线,刚要往里冲,外围的警察拦住了他。双笙正要解释,罗世襄走了出来:“双笙,你妈妈怎么样了?”双笙眼含泪水的说:“我妈妈快不行了,你们救救我妈妈吧!”说完又大哭起来。

罗世襄拉着双笙走到警车旁边,从兜里掏出纸巾递过去:“你别急,大家会竭尽全力的,你先告诉叔叔,到家你都看到了什么?”双笙平静了一下心情,哽咽着说:“我回家一推门,就看到妈妈倒在地上,全是血。”双笙边说边想往家里走,被罗世襄拉住:“双笙,你先不要进去,等我们处理完再进去。”双笙站住不动了,这倒不是他听了罗世襄的话,而是高度紧张了一晚上的双笙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昏倒在了地上,罗世襄赶紧把他抱到警车上。

这时候,肖更时开车来到林兰家门口,他刚下车准备过去问问情况,被罗世襄远远叫住:“厂长,双笙在这儿呢,晕了。”看到罗世襄正抱着双笙呼喊,肖更时赶紧跑过去:“怎么了?”罗世襄试图掐双笙的人中:“双笙晕倒了,快送医院吧。”肖更时把头伸进警车看了看:“不用,他就是太累了,又一宿没吃饭,”肖更时看了看被警戒线封起来的林兰家,转过头对罗世襄说:“这几天让他去我家住吧,你们办完案通知我,我再让他回家。”罗世襄点点头,几个警察帮着肖更时把双笙抬到了他的车上,肖更时带着双笙回到了自己家。

等双笙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问行的床上。他感觉头有点晕,勉强坐了起来,然后下床走到客厅。客厅里没有人,只有单洁英供奉的那尊佛像前还袅袅的冒着青烟。

双笙悄悄推开肖更时卧室的门朝里面看了看,也没有人。他犹豫了一下,快步走到假墙旁边,摸了摸墙。双笙后退了两步四处观察着这面假墙周围,突然,他注意到床头挂了一副1994年的旧挂历,挂历翻到3月。双笙有些好奇,肖更时的卧室床头为什么会挂一副多年前的旧挂历?他走到挂历近处,看到3月19号这一天用铅笔重重的画了个圈。双笙皱起了眉头,他知道,3月19号是问行的生日,94年3月19号就是问行16岁的生日。这一天发生了什么?这么重要吗?

双笙还在思考,突然听到楼道有脚步声。双笙赶紧回到问行房间重新躺下。不一会儿,肖更时和单洁英开门走了进来。双笙假装刚醒来,缓缓的坐起来。单洁英走过来摸了摸双笙的头:“双笙,好点了吗?”双笙点点头:“嗯,好点了,我没事。”肖更时扬了扬手里刚买的饭菜:“赶紧起来吃点东西吧,你就是饿的。”肖更时刚把饭菜放到桌子上,就听到外边有人敲门。

肖更时擦了擦手走过去开门,看到老侯站在门口:“厂长,双笙在吧?”肖更时有些惊讶:“在呢,你怎么来了,来,双笙,你侯叔叔来看你了。”双笙刚要下床,老侯快步走到双笙床前:“哎,孩子,你躺着休息吧,别太难过,肖厂长和咱工友会一起帮助想办法救你妈妈的,林兰那么坚强的人,一定会醒过来的。”双笙点点头,又忍不住眼圈红了。

看着脸色煞白的双笙,老侯怜惜的叹了口气,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存折递给双笙。双笙看了看存折,进而充满感激的对老侯说:“谢谢候叔叔,我将来一定会还你的。”老侯轻轻的摆摆手:“不要谢我,这是你爸爸给你的。”双笙诧异的看着老侯。老侯指了指存折:“去年你爸爸知道你高考助听器失灵英语考砸了没能上大学,郁闷的找我喝酒,内疚的直抽自己大嘴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觉得自己害了你一辈子,发誓要在你下次高考前给你买个最好的助听器。”

双笙一边听着,一边默默的翻开存折,看到里面有2700元。单洁英侧着身看了看存折上的数字:“没想到老焦那么苦,还能攒这么多钱,真不容易。”老侯痛苦的摇摇头冲单洁英说:“他哪有钱,这都是卖血攒的,卖一次九十,他还怕有其他急事挪用这笔钱,存折就一直放在我哪儿,告诉我监督他只能存不能取,就算他死了都不能取,等双笙高考前把存折给他。”

双笙听了老侯的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床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肖更时看了看存折,扭头问老侯:“老焦都去世这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老侯眼神闪烁了一下,干咳了两声才说:“咳……我本想着遵守焦同生的承诺,到高考前给孩子买个助听器送去,现在林兰这样了,就想着还是拿出来先救人要紧。”

肖更时看了看老侯,转过身抚摸着双笙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太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来,要不先吃点东西吧。”

双笙渐渐止住哭声,他抬起头看着老侯:“侯叔叔,你觉得我爸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老侯楞了一下:“你爸爸他……”老侯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好看向了肖更时。

肖更时看了看老侯,垂下眼帘想了想,仿佛是告诉双笙,又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说:“老焦他……你爸爸……其实是个不太一样的人。”

6

吃完早饭,双笙擦了擦嘴,起身拎起书包要出门,单洁英不无担心的问:“真的要去吗?要不还是在家多休息几天吧?”双笙转过身看着单洁英笑了笑:“干妈,不用了,我没那么软弱,离高考越来越近了,我不能总旷课。”单洁英点点头站起来,走到厨房拿出一个食盒递给双笙:“带着吧,学校的饭没营养,中午记得热热吃。”双笙接过食盒转身出了肖更时家。

双笙并没有朝学校的方向走,而是跑到了公交站,坐上了去鞋城的公交车。

跳下公交车,双笙直奔城墙深处走去。

走到保险柜藏匿的位置,双笙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移开掩盖的树枝和杂草,费力的把堵在门口的石头挪开,把保险柜朝外拉了一点。双笙拿出一张字条,看着上面的940319几个数字,开始用不同的组合试密码。

94,03,19不行,再试,90,43,19,还不行……双笙一遍一遍的尝试着,他虽然热的满头大汗,可心里却觉得冷飕飕的寒意逼人。一个小时过去了,保险柜还是没打开,双笙焦躁得站起来,捡起一块石头猛砸保险柜。

砸累了,双笙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常常的舒了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继续变换着数字组合试密码。

双笙按照数列的组合方式试到99,14,30的时候,他每转一圈都能听到保险柜里面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嗒声,这个声音跟之前的不太一样。输入最后一个数字30后,双笙趴在保险柜上小心翼翼的转动着转盘,忽然他听到咔的一声,保险柜的门似乎往外弹了一下。双笙用颤抖的手轻轻一拉,保险柜打开了。双笙大气都不敢喘,他慢慢的打开了保险柜。

借着从树缝里漏下来的丝丝阳光,双笙看到保险柜里面堆满了成捆的现金和一摞账本,在账本的上面还卡着一根录音笔。

双笙看着这一堆东西,精神有点恍惚,似乎忽然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呆了好一会儿,双笙才醒过来,他从保险柜里拿出一捆钱塞入书包,又把保险柜锁好推回去,把大石头重新堵在洞口上,又用杂草和树枝苫盖好后匆匆跑下城墙。

双笙一口气跑回公交站,坐上了一趟开往沙口路城乡储蓄银行的公交车。妈妈的捐款开户行是平原市城乡储蓄银行,而双笙只知道沙口路有一家,那是妈妈卖拖鞋的时候经常去的地方。

在车上,双笙紧紧的抱着书包,似乎像抱着自己的命一样。双笙从来没有觉得公交车如此之慢,他都后悔自己应该打一辆出租车了。

蜗牛一般的公交车终于到站了,双笙迫不及待的跳下公交车,朝沙口路城乡储蓄银行跑去。刚到门口要进去的时候,双笙一抬头看到了银行墙头上的监控,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双笙气喘吁吁的跑回家,把门锁牢,在房间内四处寻找藏钱的位置。他打开衣柜看看,觉得不合适,又趴在床底看看,还是不放心。双笙想了想,走到阳台,看了看母亲生前养的几个大盆花。

林兰生前没什么业余爱好,就喜欢养个花花草草,她尤其喜欢兰花,但兰花又贵不好养,林兰弄了一盆养的很精心,一直很旺,但自从林兰出事后,这盆花也仿佛心有灵犀一样很快就枯萎了,软踏踏耷拉在花盆的边缘。

双笙走过去,拨弄了几下死去的兰花,似乎又看到了母亲侍弄它的样子,林兰一边浇花一边冲双笙说:“这兰花不好养,但好看,妈就是喜欢,也不怪你姥姥给我起这个名字,还真是冥冥中注定的,等这花儿开了的时候,你也高考完了,无论如何妈带你去趟北京看升旗,好吗?”林兰回过头,看着双笙灿烂的笑着,像个小姑娘。

双笙擦了把眼泪,把花盆里死去的兰花拔出来扔到旁边,又拿小铲子把土翻了翻,刨出一个大坑,拽过书包,把里面的钱拿出来拆开,拿出一半放在脚下,剩下的全部放入花盆用土埋好,然后又把死去的兰花再次插到花盆里。

处理好剩下的钱,双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用扫帚把地上的土打扫干净,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疏漏才回到自己的卧室,从书柜上找出一份平原市地图坐在了写字台前。

双笙看了看地图,用笔把所有城乡储蓄银行的地址都圈出来,然后按照从家里出发的顺序由近及远标上序号。等这一切做完已经快中午了,双笙掏出单洁英给自己准备的午餐随便的扒拉了几口转身出了家门。

平原市城乡储蓄银行在市区内一共有十六个,双笙一路打车过去观察,凡是有监控的他都在地图上打个叉直接离开,直到走到第七个桐柏路的时候,双笙发现这个银行网点没有监控。

双笙走进去,拿起一张汇款单认真的填写上了平原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捐款账户和林兰的名字,身份证号,然后在金额一栏填上了五万元。

双笙拿着汇款单走到柜台,把单子递进去,然后低头在包里摸索准备拿钱。

柜员看了看单子,抬起头对双笙说:“你好,身份证出示一下。”双笙犹豫了一下:“我这个是捐款账户,我们在帮助一个同学的妈妈治病,可以不留信息吗?”柜员又看了看单子:“小额捐款可以匿名不留信息,但你这个五万,按照规定是必须进行身份登记的。”双笙把手从包里慢慢拿了出来,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柜员看双笙有些犹豫,赶紧解释:“不过你放心,未经同意我们不会透漏捐款人的信息,这个只是银行的内部要求。”“哦……那捐款多少钱以下不用登记?”柜员伸出三根指头:“三千。”双笙点点头,从旁边又拿了一张汇款单,快速的填写好信息,在金额栏写上三千元整。

汇款完毕,双笙快步走出银行,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他掏出地图看了看,走到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又马不停蹄的奔向下一个银行。

双笙一路侦查下去,有监控的就打上叉离开,没有监控的就进去存三千块钱。等全部侦查完毕回到家双笙数了一下,十六个银行只有六个没有监控,且都在城市比较偏僻的街道。

双笙把剩下的钱都埋到花盆里处理好,抬头看了看闹钟,算着时间差不多下晚自习该到家了,便背着书包朝肖更时家走去。

到了肖更时家,肖更时正坐在餐桌前等双笙吃饭。

看双笙进屋了,肖更时赶紧站起来:“双笙,来,赶紧吃饭,都快凉了。”双笙放下书包坐在餐桌旁,看到满满一桌子丰盛的晚餐感觉真的饿了,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肖更时递给双笙一个包子:“吃吧,这个节骨眼,你身体可不能再有什么问题。”双笙接过来包子说了声谢谢,他又看了一眼肖更时,小声问:“干爹,厂里人会给我妈妈捐款吗?”肖更时苦笑了一声:“我在红星干了几十年,知道咱厂的职工都是善良的,几千个工友,都想伸手拉一把,可从现在的筹款情况看,大家日子都不太好过,这条路也比较难。”

双笙似乎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悲观和惶恐了,他继续低头吃着饭,轻声的问:“干爹,你能帮帮我妈妈吗?”肖更时放下手里的筷子,一脸愁容的说:“你妈现在看病花的钱,真不是我一下子能拿出来的,我的钱可以全拿出来给你妈妈看病,可……这还是杯水车薪啊,能救一时救不了一世,你妈妈的病就算治好,后边也需要非常长的时间来持续治疗,我们必须想想其他的办法。”

双笙噗嗤一声呛住了,吓了肖更时一跳,他诧异的看着双笙,双笙收起那一瞬间不易觉察的嘲笑,转而露出痛苦的表情:“那……那怎么办啊?”不觉明历的肖更时赶紧拿起纸巾给双笙擦了擦喷到身上的饭菜安慰道:“你别急,办法总会有的,相信我。”双笙抬头看着肖更时,眼神中流露出可怜的目光:“谢谢干爹。”

肖更时重新拿起筷子吃饭,他心中有一丝丝庆幸,庆幸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他在双笙心中永远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可他不知道,他已经在不经意中丧失了最后一次救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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